传播在今天的意义与使命
——在2018年传播学院迎新大会上的致辞
吕新雨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这是我第二次站在这个讲坛前致辞了。首先当然是最热烈的欢迎,欢迎大家来到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新同学们可能会有一点疑问,为什么有的学校是新闻学院,有的学校是新闻与传播学院,而我们是传播学院?我自己非常认同传播学院的命名。为什么呢,让我从一个故事说起。
我自己是去年2月份开始就任传播学院院长,钱旭红校长则是今年年初履新。因此,我有机会参加了钱校长第一次主持的2018年学校寒假务虚会。在这次会上,钱校长推出了华东师范大学未来发展由五个花瓣组成的“幸福之花”模式。这五个花瓣分别是教育+、生态+、健康+、智能+、国际+,同时寓意“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位一体的发展理念。作为传播学院的院长,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传播在哪儿?但是仔细研究一下五个花瓣,就发现五个花瓣里其实都有,或者说应该有传播。所以在务虚会结束时,我在众人面前拦住了钱校长。我说:“钱校长,我是传播学院的院长,我认为您说的这五个花瓣,还缺少一样东西。如果华东师范大学要成为一朵幸福之花,还需要有一个花盘把五个花瓣联系在一起,这个花盘就是传播。”
其实,不仅仅是这五个花瓣,今天的传播已经渗透到当代社会生活的所有方面,所以传播学可以说与所有的学科都有交叉。传播学界一直有一个焦虑:被传播学界公认为经典的众多著作里,很多重要的作者都不是来自新闻传播学学科,而来自于社会学、哲学、政治学、经济学、历史学、法学等等其他学科,所以传播学界一直有一种学科自主性的焦虑,有没有可能圈定范围、插上旗子,然后说:传播学是我们的,别人拿不走?但是,在我看来,这个焦虑过去没有解决,未来也不可能解决。因为传播作为社会存在的体现,事实上已经与所有的学科:从人文社会科学到自然科学,息息相通、息息相关,无法割裂。但是,这并不是说传播作为学科不应该存在。从今天学科命名的角度来说,新闻与传播是联系在一起作为一级学科的。而作为学科的新闻学与传播学其实都很年轻。新闻是什么?一个经典说法是:新闻是社会的守望者,而国家被比喻为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前途莫测、风险变幻,需要新闻记者和新闻业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为之瞭望和看护。那也是因为十七世纪以来,随着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震撼和印刷业的商业化发展,新闻纸作为当时的“新媒体”成为最重要的大众传媒开始兴起。之后,人类的历史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剧变与撕裂,瞭望与守望的理想体现了世人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动荡时代里,对国家、社会和个人命运把控的期许与愿望,这就是新闻学的意义。而传播学作为学科的兴起则是二十世纪以后的故事,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热战以及之后的冷战世界格局的背景密不可分。传播学进入中国更是八十年代之后改革开放的产物。今天随着全球化过程,互联网已经覆盖到全球任何一个角落,所有未知的地方都已经被二十一世纪的信息之光所照亮,无处躲藏。在又一轮“新媒体”开始撼动世界的时代,新闻与传播及其作为学科的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
我去年第一次在这里发表致辞的时候,说到了戈公振先生的《中国报学史》。刚才武志勇教授介绍院史名师的时候,也重点介绍了戈公振先生,他曾经于1925年在大夏大学讲授新闻学,而华师大传播学院传承的正是大夏大学和光华大学新闻传播教育的道统。这里,我愿意再次引用戈公振先生的这段话:
盖报纸者,人类思想交通之媒介也。夫社会有机体之组织,报纸之于社会,犹人类维持生命之血,血行停滞,则立陷于死状;思想不交通,则公共意见无由见,而社会不能存在。
这里所说的“报纸”在今天完全可以用“传播”来代替。虽然过去的“新媒体”已经推陈出新,但是戈先生所讲的“交通”的道理却一以贯之。今天的传播依然是社会的血脉运行,它有大动脉,也有静脉、毛细血管,互相沟通支持,成为社会存在的源泉和动力。而无论是动脉、静脉,还是毛细血管,只要有地方堵塞,整个社会的机体就会产生危机。在这个意义上,传播是什么?如果说新闻是社会的守望者,那么传播就是打通思想观念之血脉的社会工程师。在这一意义上,我们也可以把传播比做成各种各样交叉的路口和连接。路口的车流与人行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对于传播学院的师生来讲,我们关心的是什么?那就是公路的拓展与承受、通行的顺畅与效能、规则的制定与遵守,车辆和人群是否都能各行其道?孩子、老人、盲人和残疾人能否安全通过,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鸟儿是否飞过、羊群能否穿行?……。因此,如果一定要给传播学学科划定一个范围,那它就应该是所有的人文、社会、自然科学作为各自独立的学科,当它们开始介入社会肌体、进入公共领域的时候,当它们与社会有机体相切的地方,就是我们传播学领域开始的地方。
传播学栖居在人文、社会、自然各学科与社会有机体的交汇处,构成一个社会的公共领域。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的传播学界有教育传播、健康传播、环境传播、数据传播、国际传播的命名,也就是说钱校长幸福之花的五个花瓣在传播学领域其实已经各有投影,而这样的投影还可以一直延伸下去。这不是说明传播学不存在自己的主体,而是说传播学恰恰是以社会整体的方式关照和勾连了所有的学科。犹如向日葵一样,它的花盘的壮硕与否,取决于花瓣汲取的阳光雨露是否充沛,而它回馈社会的方式,是依靠幸福之花的开花结果:花盘就是结果。这也正是新闻传播学这门学科独特性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传播也是大学与社会的切面与交汇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对钱校长说,传播其实是“幸福之花”的花盘。泰戈尔在《飞鸟集》中有一句话:“采着花瓣时,得不到花的美丽”。每一片单独的花瓣,再美丽也都构不成生命的有机体。只有它们作为整体的存在,生根开花结果,才能生生不息,报效土地和社会。
其实,我们传播学院也有自己的“幸福之花”。传播学的道统来自新闻学,新闻学系也是我们学院好学力行、实践丰富的典范。而广播电视学系致力于影视艺术的传播,成绩斐然,是传播学院建制之前的奠基学科。在今天媒体融合的时代,没有视觉也就没有新闻。而视觉传播,正在艺术与传播之间构建新的“交通”。文质彬彬,才能行之长远。新媒体时代的出版与文化系,则诠释着维系一个民族文化传承最重要的出版业的变革与发展,其重要性不是随着新媒体而削减,而是相反,愈益昭显。我也特别希望出版专业的同学们能够成为学术视野最开阔的群体,为我们传播学院的知识共同体贡献力量。刚才武志勇教授的院史介绍中,广告学专业是学院悠久历史的靓丽组成,广告学系虽然在学院建制中最年轻,却拥有最辉煌的历史。今天广告学已经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而任何成功的广告一定是依托对社会主流价值观的传播以及建构。学院的名片专业是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我把这个专业理解为用身体来讲故事,是用声音和形体来叙述的艺术。故事是一切传播之母。在今天媒体融合的视觉传播时代,用身体来讲故事可能会有全新的意义。怎样做一个优秀的讲故事的人?怎样使自己同时成为一个有内涵、有故事的人?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这既是诗歌的奥秘,是成就优秀主持人的奥秘,更是新闻传播学科的奥秘。
其实,传播学院“幸福之花”的特色正在于同时跨越了两个一级学科:新闻传播学与戏剧影视学,这使得我们在新媒体时代的融合发展中拥有更加丰富的自身资源,希望我们的新同学能够发扬鲁迅先生“拿来主义”的精神,创造性地利用这些资源,如蜂采蜜,创新创业。大夏书院的本科同学要主动关心和积极加入传播学院丰富的讲座活动和其他学术活动。书院制度是华东师范大学作为中国最好的综合性大学之一进行通识教育的积极实践,通识教育的重要性在于它构建了人才成长的金字塔的底座,而底座的宽度决定着顶层的高度。传播学院的学子尤其需要这样的底座。而学院的通识课程则是金字塔的中坚,为专业课程提供进一步的支撑。这两部分足够丰厚,才能有专业的高度,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卓越人才。正如我们学院的院训:全球视野、中国声音、秉中持正、追求卓越——它其实正是一个大写的传媒人的写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个“道”既可以理解为道统,也可以理解为道路。而传播正是沟通之道、交通之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传播的公平、公正和公共性的追求,是传播造福人类、造福世界、造福国家、造福社会的关键,这既是传播的意义,也是传播的未来,更是我们传播学院的使命所系。
最后想告诉新同学的是,我们有一个师生见面会,作为学院内部的沟通机制,在每月的最后一个周五进行。同学们可以把诉求投入学院的院长信箱。
谢谢大家,祝大家学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