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国庆期间,一架闲置于上海浦东新区国展路311号飞行家主题园的废弃波音747飞机成为拍照热门,而多名博主爆料管理此处的保安为一己私利收取 “买路财”。记者调查发现,该园保安确实存在受贿放人入园的行为,游客肆意攀爬行为造成安全隐患。
“能不能进去,还得看‘沟通’能力”
10月13日下午14:51,记者来到名为飞行家的主题公园,只见国展路311号大门紧锁,门上挂出“禁止翻入后果自负”的牌子,门栏上涂了黄色的油状物体,高处还拉起了铁丝网,该园并没有在营业。从栅栏里可以看到一架巨大的波音747飞机,机身老旧,划痕众多,掉漆现象非常严重,右侧机翼下方的涡扇发动机里的涡扇已经消失不见。一侧的机舱门呈现打开状,无任何防护措施。记者顺着栅栏巡视一周,发现该园一共有三个门,分别位于后滩路、国展路和上钢路。主题园内,一排集装箱模样设计的建筑内垃圾堆积,灰尘满布,蜘蛛丝缠绕。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光线阴暗、破败不堪,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做保洁工作了。
飞行家主题园内垃圾、杂物遍地
由于位于较为偏僻的后滩地区,飞行家主题公园周围人烟稀少。慕名而来的刘小姐告诉记者,自己是在小红书app上发现这个拍照地点,想来拍一些好看的照片,并且也说自己知道要交“买路财”,但是实际操作并不奏效,最终未能入园,只好站在门外拍了两张照片。
这与记者先前在小红书app和微博上看到的说法并不相符。小红书app和微博显示,缴纳“买路财”的情况普遍存在,搜索“上海”“波音747”“飞机”等关键词,来这里打卡拍照的博主都遭遇了缴纳“买路财”的情况,况且收费不一,每人半小时50元到150元不等,一些拍广告、拍婚纱的情况收费更高。
记者摘录了一些缴纳过“买路财”的博主的言论:
“我们本来想翻墙进去的,后来还是找到保安大叔好好‘沟通’了一番。”小红书上一位昵称为“黄毛阿姨Nicole”的博主在9月28日分享照片和地址时说:“但能不能进去,还得看‘沟通’能力。”并且坦言自己是给保安递了烟又交了钱才能入内。
小红书博主“Yvonne_F”10月5日说:“我们绕了一圈,围栏上都有铁丝。别人说翻墙进去,那肯定是不靠谱的。好在国庆期间保安也在,直接和他们说想进去拍照,他们就说100块一个人,我们拍的时间在一个小时内他们600块就入账了。”
小红书博主“懒爷满满正能量”在10月9日则写道:“我能理解保安收入不高想赚点外快。但未免也太黑心了吧,一人半小时100块。我去的那天有人过去拍衣服,她们说保安算他们场地费700元一小时。”
小红书博主“hanyunxuan_”10月11日说:“之前看到网上有人说可以翻墙进去,总觉得太危险了。我们递了包烟说明来意,就给钱进去了。进去后发现飞机真的好大,已经有两个人拿着单反在拍了,不过他们好像是翻墙进来的,被保安发现要求交钱,不给钱就要删掉所有照片。但是我们因为交了钱,保安还跟我们说注意安全。”
记者通过微信联系到微博ID为“c呀c”的博主周小姐,了解到保安收钱的具体经过。周小姐说她们第一次去的时候保安以里面有广告公司在拍摄为由拒绝了她们,没有放人。后来是留了她们的微信,约了其他时间去的。当时谈好的价钱是200块钱一个人,可以拍摄半个小时。去之前提前给保安打个电话,保安说可以去就去了。当记者问及对这个价格的看法时,周小姐则没有迟疑地表示过分昂贵。采访结束时,最后周小姐无奈地说:“虽然保安收钱的行为不好,但是我也不想砸了别人的饭碗。”
“你在桌上放200块钱,就当我帮你这个忙”
10月13日下午15:21,记者来到上钢路200号,隔着栅栏门见到了保安,并表示想入内拍照,保安一口回绝。当记者询问缘由时,保安回答说里面在施工,外人不可以随意进入。记者又说起是在网上看到这个地方的,想进去拍照,保安解释道,网上对他们保安的评价太差了,说他们收取“买路财”,别人想来拍照,给他们点钱也是别人自愿的,不应该这么说他们。当记者表示愿意花钱进入时,保安却回应说现在不可以进入园区了,如果他为了几百块钱让记者进去,也许明天他就会失去工作。
从记者到达,直至下午16:23记者离开时,陆续来了15人表示想进入拍照,都被保安一一回绝。长期在上钢路扫地的大爷告诉记者,从九月份开始一直陆续有人进园参观拍照,也有从杭州、南京等地闻讯而来的游客。
10月17日中午13:20,记者再一次来到了飞行家主题园位于上钢路200路的大门前,依然是隔门见到保安。保安一眼认出了记者,并询问是不是前几日来过。记者顺势回答是,并且再一次表示想进园拍照,保安这次并没有一口拒绝,而是把记者从大门口叫到侧面的栅栏,小声告诉记者,待会儿两点有人要来拍婚纱照,记者可以跟着拍婚纱的人群混进去。保安表示会在伸缩门处开一个小口,并说:“你们进门的时候在门口桌上放上200块钱,就当我帮你们这个忙。”说完保安主动为记者提供了联系方式,还特意叮嘱道要是记者被老板或者其他人发现了,一定要说是翻墙进来的,事后他会从微信上把钱退还给记者。
10月17日中午13:53,保安发微信给记者示意可以入园。记者便再次来到上钢路门前,大门已经留好了一个够一人通过的小缝。保安又把记者叫到侧面的栅栏处交代道:“你们千万不要去网上说。”并且拍下记者的照片威胁,强调若是记者去网上说不好的话,他会知道是谁。随后记者提出200块两人有些贵,能否以100块两人的价格入园。保安脸色突变,愤愤转身道:“那你们走吧,我帮不了你们。”这时记者注意到保安胸前挂着有“上海世博会有限公司”字样的绿白相间胸牌。于是记者没有入园,要求其删除照片后离开。
那么这名保安师傅供职的上海世博会有限公司和这个飞行家主题园之间存在什么关系呢?
据悉,飞行家主题园就坐落于原世博园区C05地块南侧,包含了原巴西馆、哥伦比亚馆、秘鲁馆、美国馆等世博场馆,占地面积达3万多平方米。如今依然可以看到主题园上钢路一侧的门与未拆除的俄罗斯馆隔上钢路相望。
查阅上海世博发展集团官网,记者得知,上海世博会有限公司为上海世博发展集团的全资公司,其主要任务是为世博园区开发建设提供服务保障,做好过渡期场馆地利用工作。据了解,飞行家主题园已于2017年年底停业,随着后世博建设工作的推进,飞行家主题园也会于近期拆除,园区内上海市区唯一一架波音747飞机也即将被撤离原址。
但是这架飞机的撤离并非易事。据悉,这架飞机于1970年8月交付泛美航空,随后在飞虎航空、联邦快递、UPS等企业服役,期间还曾执飞香港航线,是全球首架原机拆卸后重新组装的播音747实体飞机。2011年在美国拆卸后,分成85个集装箱,历时半年从美国运到上海。不难看出其极高的历史纪念价值以及极大的拆卸运输难度。
在这架巨大飞机还未拆除的过渡期,上海世博会有限公司更应承担起过渡时期的服务保障工作,其聘用的安保人员也要履行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乔师傅正是上海世博会有限公司土地管理部的一名职员。但由于世博会结束后很多子公司及部门已经撤除,至今记者仍未联系到该负责公司,没有获得相关事件的回应。
另外,记者在上海世博发展集团官方文件中发现,2017年3月25日上海市委世博园区后滩区域开发建设专题会议决定,将世博会后滩地区建设成为大型文化公园,世博发展集团负责该区域的土地腾空交付工作。隶属于后滩地区的飞行家主题园早该在2017年6月底前完成腾地工作。一个去年6月就应该被腾空的公园以非正常的方式营业真的合理合法吗?这种摇摆不定的定价真的符合物价局的规定吗?毫无疑问,这笔“买路财”无论是保安私自占有,还是上交公司,都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
上海世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官网文件
管理疏忽,安全成隐患
浏览一些发布出来的照片,游客们为了使自己的照片别具匠心,拍照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在涡扇发动机里坐卧,在机翼上遛狗,甚者在机舱里燃烧钢丝棉烟火,更有甚者爬至机顶摆造型。查阅资料,记者了解到波音747的涡扇发动机底部距地面约1.3m,机身顶部距地面约19m,不借助外物攀爬十分危险,更容易发生意外事故。
小红书上另外一位ID为“Miss.VictoriaW”的博主10月15日告诉记者,她2015年时曾去到过此地拍摄照片,那时有楼梯通向机舱,还可以进入机舱拍照,但并没有保安收费,想不到三年后,这个地方再次成为热门,想进去还需要用钱财、香烟和保安“沟通”。况且对比2018年和2015年的飞行家主题园照片,这架飞机的一些部件确实已被拆除,在这样的飞机上拍照,安全真的是一大隐患。记者10月13日下午离开时路过国展路一侧的门,一名20岁左右的女性正准备翻栅栏进入园区,走到国展路和后滩路交叉口时还看到三名游客正用无人机拍摄院内的场景。
在附近地区工作的市民方小姐评论说,保安、保安——“保一方平安”,希望安保人员都能承担起自己的职责,用人单位也要加强对职工的培训考核,提高职员的思想道德修养,给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市民增添安全感。此外这名保安师傅也抱怨道,游客们不配合工作的情况让自己很为难,不少人想要翻墙进入园区。为此他也做出过一些努力,门栏上涂抹的黄色油状物体正是黄油,挂着的禁止入内的牌子也是他写的,目的正是防止外人翻墙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