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底,是瞿依贤刚做医药记者的时候。彼时,这个行业在媒体里面还是个比较小众的口线。后来新冠疫情爆发,医药行业受到前所未有的全民关注度,医药记者的工作也更多走进全民视野。对于医药记者来说,那是认知不断被拓宽的3年,能不断感受到自己的毛孔在打开,不断吸收新的东西。用瞿依贤的话说,这是一种“有积累、在进步”的工作体验。
“有变化,才是做新闻的好时候”
2018年底,瞿依贤进入医药行业,成为医药记者。2019年加入《经济观察报》,日常工作是关注医疗、医药、医保等所有大健康领域具有新闻价值的选题并进行采访写作,关注的主体包括企业、政策制定者、医院、医生等。
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发。新冠疫情几年,每逢疫情紧张,挂在热搜上的永远是疫情相关的信息,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新闻的富矿”。对于记者,尤其是健康条线的记者而言,那无疑是职业生涯里很难再复制的一段经历。
“我们做新闻时会衡量多个维度,比如重要性、贴近性,而疫情期间的做核酸、出行政策、就医要求等,关乎所有人的日常生活。当时在报社内部,我们都有意识,所有的稿子是为了解答疑问,至少是回应疑问,而不是增加疑问。”瞿依贤说,她所在的新闻机构在涉疫报道上始终强调公共价值。
医药是一个相对特殊的行业,虽然全民都关心健康问题,但真正开始重视却更多是自己或周围亲友患病之后。所以无论是做健康科普,还是行业研究,都更多像是一个“围墙内”的工作。
但新冠带来了一些改变。从疫情直接相关的核酸试剂、药物和疫苗研发、医护感染、P3实验室扩建、公共卫生体系,到后来更广层面的涉疫话题,医药行业的很多议题也变成公共议题。这也让医药记者的工作更多的从“围墙内”转向“围墙外”,在坚持准确性的基础上要更多考虑可读性,假设读者是大众而非专业读者。
在那几年的工作经历中,瞿依贤写了不少高关注度的选题。
2022年4月19日,瞿依贤将网上流传的上海卫健委主任入院消息的图片发到了工作群。在求证了多处信源后,她抓住这件事情的天然新闻价值,动笔整合所了解的信息,在《经济观察报》发出了一则“上海卫健委主任头痛住院”的报道。虽然报道篇幅不长,不到150个字,但当时处于疫情防控时期的上海被全国人民关注,这则消息一经发出就引发了重大关注,成为上海战“疫”一线无数报道中一个生动且有力的注脚。
截图自《经济观察报》官网
2023年10月,瞿依贤得了支原体肺炎,从旁观记录的记者变为亲身经历的病人。她总结自己看病的经历,以第一人称视角写下《一个医药记者的支原体肺炎笔记》这篇报道。在文中,瞿依贤将自己定位为一名“医药记者”。
提及这篇报道背后的故事,瞿依贤说,出于工作原因她关注肺炎好几年,去年秋冬天支原体肺炎流行,她发现自己的整个就医经历中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能侧面体现医疗体系的一些东西,所以这个选题有公共价值,才会选择写这篇稿子。她的笔下,既有新闻的冷静与客观,又有生活的温度与情感,在一线和科普之间,写出了庞大医疗体系下的个体就医境遇。
截图自《经济观察报》官网
瞿依贤也坦言,作为一名医药记者,她时常感到困惑,比如准确与通俗之间,谁为第一准则?是所有的报道都假设读者是一般读者吗?有一些选题是否天然存在阅读门槛?她至今没有答案,只能通过一篇又一篇稿子来积累更多的认知和经验。
“喜欢,那就去做吧”
初入大学时,新闻学并非瞿依贤最终选择的第一志愿专业。不过与所填报的其他专业相比,她对新闻学专业有着更加清晰的认识——知道自己未来在学校会学些什么,毕业之后要做哪些工作。新闻学就业的指向性、知识和实践的匹配度促成了瞿依贤决定就读这一专业。
在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四年的学习生活中,经过传院老师们课堂内外的专业指导和行业内实习经验的获取,瞿依贤对新闻专业有了更加明确的认知,也了解了自己未来的工作内容,最终选择成为一名职业记者。
“其实不能说很热爱这个行业,但是还挺喜欢的,那就去做吧”,瞿依贤说,一点热爱都没有的人,是不适合做记者的。
2023年8月,瞿依贤主持《经济观察报》的「国药维新」沙龙
大三期间,瞿依贤在澎湃新闻实习过一段时间,也在这段实习中参与过部门记者的很多报道,帮部门的带教老师打过很多下手。这些报道作为能够“刊发在媒体的报道”,深深鼓励了当时还是学生的瞿依贤,比如最终发表在当时绿政公署的《中央三部门督办江苏靖江“埋毒”案:五千吨疑似危废待处理》。
也是这段实习经历,让瞿依贤接触到了多起伤医事件,虽然更多的是辅助部门的老师工作,很少独立完成采访,但这些报道经历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引起了她的一些思考。“伤医案是社会性事件,但是深入想一想,为什么要去伤害医生?是情绪的宣泄还是有别的原因?”没有想到的是,机缘巧合之下她后来成为了医药记者。
大学时的实习经历让瞿依贤感受到,对新闻专业的学生而言,机构媒体的实习很重要,专业的新闻训练也很重要,“不管你以后做不做记者,专业的新闻训练可以拓宽很多认知”。大四毕业后不久,带着老师们的关心和对未来的憧憬,瞿依贤开始了她的职业记者生涯,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在她看来,记者大抵是所有工作里面最不需要适应过程的职业,因为有了基础的新闻训练后,所有人都能写稿。反而一些非新闻专业出身的同事,因为有不一样的视角,能发现一些很“妙”的选题角度,所以新闻不是无学,是杂学。这一点在她的工作、她所见同事的工作中无数次被验证,最有意思的好选题,往往来自于“偶得”,这种“偶得”更多来自于能跳脱出平常新闻的认知,往外发散。
2023年3月,瞿依贤在医药行业一场论坛上工作
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
毕业后选择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是摆在不少新闻学子面前的难题。在瞿依贤看来,随着时代的变迁,两者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传统媒体也在不断转型,拓展多种传播渠道,凭借网站、APP、视频号等多种方式进入公众视野,以适应变化更快、竞争更激烈的传播环境,“我怀疑,现在还有那么传统的‘传统媒体’吗,应该很少了”。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工作,完全没必要来当记者。但如果你很喜欢,记者也是一个挺好的工作。”在瞿依贤看来,记者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工作的过程中能接触到各种有意思的人,所以记者的工作内容不枯燥,也不乏味。虽然偶尔有一些重复性高的议题,但这些议题往往是需要长期跟踪和关注的议题,所以每次接触也会有新的内容,不算单调。
此外,不同领域的报道空间和关注重点存在差异,金融、科技、医药等各个领域有各自的特殊性,给记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就像我刚好在财经媒体做医药新闻,我觉得挺值得做的,也挺喜欢我选的这个领域的。我也有很多同事和同行在做其它领域的新闻,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工作之余,瞿依贤喜欢徒步。这几年她更偏爱爬野山,走没有人工痕迹的野路。“此处是不是应该有安全声明,就是不要随意爬野山。每次爬野山我都跟专业的领队,还会买户外保险,保证自己的安全。”瞿依贤笑着补充。
瞿依贤爬过很多北京和周边的山,从海拔几十米到海拔2300多米,北京有各种各样的山可以选择,野长城、高山草甸、丹霞地貌、摩崖石刻……春天看花,夏天看云海,秋天看白桦,冬天看雪,四时都有不同的景色,个人体力决定了你能抵达什么景色,真正丰俭由人。
“真正到了那种前后都看不见人、只有山的时候,你在工作和社会中受到的所有规训都不存在了。你就只有你自己,还有你感受到的那些瞬间。那种体验很像大学时《艺术概论》课上提到的本雅明的Aura,只属于你自己。”写完一个长稿子,瞿依贤喜欢去徒步;正为时效性不强的稿子头痛,她也喜欢去徒步。
4月春光正好,瞿依贤因出差去了香港,顺便在香港走了一段麦理浩径。这条路线国家地理评为全球最佳的徒步线之一,山、海、天的景致让她着迷,这跟在北京徒步又是不一样的体验。
瞿依贤在河北张家口的山里徒步
“希望写更多好稿子,爬更多山,生活和工作都有更多可能性。如果过程中还能有一些进步,那就再好不过了。”谈及对未来的规划,瞿依贤笑着说。
传播学院二十周年院庆祝福
创院10周年的时候,我还是大二的学生,不知道以后做不做新闻。现在传院20周年了,我已经做了7年记者,目前还打算继续做下去。
希望从传院出来的人,无论从事何种工作,都自由、勇敢,也希望学院越办越好!
——瞿依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