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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学期，22级本科新闻和21级本科播音班分别开设《新闻采访和写作》和《新闻采访》必修课，2023年9月开始由陈红梅老师主讲。同学们进行新闻采写综合练习，陆续提交课程作业。经补充采访修改完善后，任课老师将挑选一部分优秀作业，不定期刊发。
755米长的黄河路是全上海最香的一条路，从早到晚，散发着焦糖味和奶油香。位于南京西路黄河路口的国际饭店是香气的源头。
（国际饭店帆声西饼屋）
作为曾经的“远东第一高楼”，上海国际饭店自1934年开业后便成为沪上的地标建筑，新中国建成后，一直承担着迎接外宾的重要职责。开业之初，国际饭店重金聘请外籍名厨，引进了各类西式糕点。在这其中，“蝴蝶酥”最为知名。2016年，国际饭店蝴蝶酥作为伴手礼，推向了全国市场，获得大众的认可与好评。2021年，“国际饭店蝴蝶酥制作技艺”被评为黄浦区非物质文化遗产。
每天，在国际饭店西饼屋门口都有长长的排队，等候着蝴蝶酥的出炉。伴随着微博、抖音等社交软件的兴起，蝴蝶酥这张“文化名片”被推广到全国各地。越来越多来沪的外地游客也会专程前往国际饭店，不惜排队等候数小时。蝴蝶酥热也吸引了“黄牛”入场。近几年来，国际饭店门前出现了“黄牛”们的身影。“这是用钱办事。”他们说。
寒冬也挡不住的排队热潮
2023年11月12日，周日，入冬的阴雨一扫申城前几日的燥热，气温骤降到10℃左右。早间7:25，记者抵达国际饭店“帆声西饼屋”门前，已有十位顾客顶着寒风在排队。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藏青色棉衣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的队伍里，有戴着黑色贝雷帽的年轻女士，有衣衫单薄、双手冻得通红的老太太，还有几位披着冲锋衣的男子，蹲坐在地上，把伞架在肩膀上，手持手机用短视频打发无聊的等候时间。
排在第十位的王蕾是从南京来到上海旅游的大三学生，她裹着一件厚羽绒服。据她同宿舍的一位上海室友的推荐，她早早起床，一早就过来排队。“听她说口味很好，”王蕾说。
早上八点，西饼屋准时开门。此时，门外已有60多位顾客在排队等候。五分钟后，排在第11位的记者进店选购。柜台上方悬挂的价目表显示，原味大蝴蝶酥、芝士大蝴蝶酥每袋200克，售价分别为32元和35元；小蝴蝶酥每袋200克，售价为35元；其他店内主打的招牌产品，例如金丝卷、银丝卷，每盒420克，售价为20元，一袋300克的白脱司康饼，售价为30元。记者在店内选购了五袋原味大蝴蝶酥、一盒金丝卷、一袋白脱司康饼、一个价值1元钱的印有国际饭店标志的包装纸袋，共计消费211元。记者注意到，西饼屋门口张贴了一张“限购通知”的告示，明确标明“蝴蝶酥每人限购10包”。
门店空间约有40平米，仅容下相邻的两个柜台和紧贴墙壁的橱柜，剩余的区域被用作顾客的点单区和等候区。橱柜共有四层架子，摆满了蝴蝶酥、司康饼、金丝卷等点心。在柜台和橱柜间的空隙，还摆有几摞食品框，放置待售的蝴蝶酥。两位身穿红色西装制服、戴着口罩的女售货员站在柜台后，使用普通话来接待顾客；如果顾客用沪语点单，她们便用沪语进行沟通。
早上8:40，店内第一批上架的蝴蝶酥已经卖空，这条延伸到黄河路和南京西路的交界处长龙就会短暂地陷入停滞，直到半小时后下一批蝴蝶酥的出炉。
门店办公室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西饼屋秉承现烤现卖的原则，前台进行销售，后厨和面、烤制、包装的流程也在同步进行，一次大约能烤制150包蝴蝶酥。而仅仅一个烤制环节就需要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因此，顾客想要品尝到这份美味，常常需要等待好几个小时。
通过多次走访现场，记者发现，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双休日，等待的队伍总是能延伸到黄河路和南京路的交叉路口。在附近“来伊份”零食店（凤阳路二店）工作的廖女士也向记者介绍，她每早上班路过西饼屋门口，都能看见西饼屋门口大排长龙。这般热闹的排队现象，也让路过的行人犯了难。因为顾客们将一整条黄河路人行道挤满，多数行人只得从马路上穿行。
（西饼屋外排成的长队）
悠久历史和辉煌荣誉，为国际饭店西饼屋积攒了口碑，留住了一代代食客。排队的人群里，有拎着装菜推车的老爷叔、刷着短视频的学生也有提着行李箱挤在队伍里的游客。
11月12日上午11点52分，范同学正在队伍的末尾等候，他表示，自己现在正在上海读高二，在两三年前初次尝到了母亲带给他的蝴蝶酥，从此就爱上了这款糕点，平时由于学业较繁忙，不能经常来这边，都是由他的母亲来购买；这次正逢周末，便自己来排队。对于在附近拉客的“黄牛”，范同学表示，既然自己时间充裕，就没必要为此多花一笔钱。
00后的沈同学将这里的蝴蝶酥视为“童年记忆”。11月12日上午10点35分，记者遇到她时，她正侧着身子，往外探头，观察距离进店还有多远的距离。她告诉记者，十四年前，由于沈父是一名工程师，当时在上海做项目，于是一家人就在上海浦东的世纪公园附近居住了一段时间，“这里的蝴蝶酥是儿时回忆，十几年过去了，口味却一点没变。”沈同学回忆起这里的蝴蝶酥，仍然是念念不忘。如今在南京师范大学就读的她，尽管已跟随全家搬至南京居住，但还是会常回上海光顾。这一次，她专程来看一场音乐剧，在闲暇之余，选择到国际饭店排队购买蝴蝶酥。“只要回到上海，我就会排队来买蝴蝶酥。”
徐先生是国际饭店的老客，11月12日上午10点23分，他正排在店外队伍的中段。回忆起第一次和这款美食结下的缘分，他告诉记者：“年轻时来到上海出差，那时了解到了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自退休后，徐先生从武汉移居上海，因为自己的孙子很喜好这一口，所以常来排队购买。他认为，用料讲究是店内蝴蝶酥的“制胜秘诀”：“存放一周后，依旧是香甜酥脆。”
不只有排队的顾客，当周边的居民谈起西饼屋的蝴蝶酥，也有许多回忆涌上心头。
“我从小就在这里住，已经七十年了。”家住国际饭店附近“怀德里”小区，今年70岁的姚师傅正在自家厨房内切菜。听到记者谈起蝴蝶酥，他立即放下手中的菜刀，热情地介绍起，“几十年了，国际饭店蝴蝶酥的味道一直很好，品质没变过。”
“新风饮食店”是开在国际饭店附近凤阳路上的一家餐饮小店，这里的店主孔师傅向记者透露，以前他住在闸北区，也曾品尝过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聊起它的味道，孔师傅更是大赞，“蝴蝶酥确实很好吃。”不过，他也感叹：“以前的排队现象没有如今这般火爆，现在我年纪大了，也吃了很多年了，不会特地为了蝴蝶酥去排队了。”
漫长排队吸引黄牛加价售卖
10月28日周六下午3点20分，记者在西饼屋现场看到，排队顾客的末尾，在黄河路与南京西路交叉口，有一位正在招揽生意的男性，不断地跟刚刚排上队的顾客们交谈，在人群里颇为显眼。他头戴一顶压低了的深蓝鸭舌帽，强调着“自己的货和里面卖的一样”和“前面的队还要排好几个小时”。
（图中带着鸭舌帽与人攀谈的便是“黄牛”贾师傅）
该男子见记者于店外驻足，主动上前攀谈。经过一番关于交易细则的沟通后，他向记者表示可以提供蝴蝶酥代购服务，并示意需要穿过马路前去提货。
从店门前穿过黄河路，步行约30米，在西饼屋的对面，是一家出售月饼的“杏花楼”门店。在“杏花楼”门口的墙边，树立着一块塑料泡沫板，上面标着“代购蝴蝶酥”几个大字。紧挨着“杏花楼”的外墙，旁边是一条巷子，，露天堆放着十个纸箱，就是存放蝴蝶酥的“小仓库”。由于空间狭小到甚至摆不下一张桌子，于是就在两个安装好的消防栓之间搭了一块板，上面摆着两个已经打开的箱子，摆放着数十袋蝴蝶酥，产品包装与对面西饼屋出品的是完全一致的。另外，还有一个打开的纸箱里塞满了印有国际饭店外形的手提袋，也是国际饭店西饼屋的同款。
（“黄牛”仓库所在的巷子的外景）
（“黄牛”的仓库）
这位“黄牛”介绍，他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八年多，有一个团队运作交易。他的主要职责是向排队的顾客推销，将顾客带到马路对面这个略显简陋的“仓库”。团队中的其他成员，每天六点就要准时来到国际饭店门口等待采购，每天保证采购500-600袋的份额。
这里的大蝴蝶酥有原味和芝士味两种口味，价格均为45元/袋，商品包装袋上印着的生产日期表明，显示是当日的蝴蝶酥。在袋子背后还印有条形码，消费者只需要扫一扫，便能识别真伪。
“早些年的时候，我们的摊位直接摆在国际饭店正对面的鸿祥大厦门口。后因城管的原因，我们才搬来这个巷子。”这位黄牛介绍。为了保障团队生意不受影响，他还需要和小仓库旁的“杏花楼”打好交道，向对方支付一定的费用。
蝴蝶酥的代购业务不仅限于上海市，近些年来也开始面向全国，顾客通过微信私信“黄牛”下单，“黄牛”们当天就包装发货，经历采购、包装、运输等一系列流程，最终送到顾客们的手中。
记者花费90元从“黄牛”处购买了两袋的原味大蝴蝶酥，并随赠了一个国际饭店的纸袋。这笔生意完成后，贾先生观察到马路上有几辆缓慢行驶的汽车。他快步离开巷子走过去。他透露，驾车来购买的人往往因为不便停车，而选择放弃排队，直接从“黄牛”渠道购买。这样敏锐的商业嗅觉，是在这条成熟的产业链里多年培养出来的。
然而，面对黄牛的推销，仍有不少顾客对此却步。
从兰州来旅游的郭女士是带着孩子来排队购买蝴蝶酥的。她向记者透露到，选择自己排队购买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并不信任“黄牛”，害怕买到假货。她认为“黄牛”渠道的蝴蝶酥，可能仅仅只是换上了国际饭店的包装。
家住在国际饭店附近牯岭路的王奶奶，年轻时从江苏来到上海工作。已经住在这里四十余年的她，见证了蝴蝶酥从最开始的几块钱一袋，涨价到32元一袋，且排队人数越来越多，买上一袋蝴蝶酥变得极其困难。“国际饭店的定价本身就不便宜，再加上黄牛的加价，有点太贵了。”她道出自己对“黄牛”推销不感兴趣的原因。
还有部分顾客，有着更简洁的拒绝理由——单纯不希望“黄牛”从中牟利。作为“老上海”的陈先生较为戏谑地表示：“我不想让‘黄牛’赚钱，不希望自己的钱流到‘黄牛’的口袋里。”
11月12日早上10点到中午12点，记者在约两个小时的定点观察中发现，这个期间在“黄牛”售卖处购买蝴蝶酥的顾客仅有7位。蓝玲是其中一位从“黄牛”手中购买蝴蝶酥的顾客。“天气很冷，经常赶时间，没有经历在排长队，‘黄牛’们开出的价格大众点评上的价格是相同的，我可以接受。”蓝玲解释了选择“黄牛”的原因。
嘉兴的刘女士也向记者坦言，自己曾有从“黄牛”渠道购买的经历。她表示，如果自己没时间，就会考虑从“黄牛”手里购买蝴蝶酥。记者在寻求采访多位从“黄牛”渠道购买蝴蝶酥的顾客时，他们也都以“赶时间”为由拒绝了采访。
不过，虽然“黄牛”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部分顾客的需求，但这样的倒卖现象仍然给商品和店铺带来了一些潜在的问题。
12月2日，记者首先致电了国际饭店帆声西饼屋办公室。帆声西饼屋办公室表示，他们的管辖范围仅限于门店内部，无法管理“黄牛”的行为，并且门店也不会向“黄牛”专门供货，这种倒卖行为与门店没有关系。
随后，记者为厘清“消费者权益保护”的相关问题，又以消费者的身份，分别咨询了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和消费者投诉热线12315。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对于能否处理这样的问题，市监局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消费者投诉热线工作人员则表示，投诉热线仅支持投诉企业，并不支持投诉个人。
在“黄牛经营”合法性问题上，法律服务热线的接线律师李勇表示，“黄牛”行业不易监管，打击严厉程度视当时的监管风气而定。在一般情况下，该产业处于违法与不违法的中间地带。李律师还透露，“黄牛”的倒卖行为即使被判定为违法，也属于“情节轻微的违法”，执法者可能以此为由不予处罚。当谈到“索赔”的问题时，李律师表示，商品出现问题时，即使是从“黄牛”的渠道购入，最后也是由商家来负责；但如果“黄牛”的倒卖行为对商家的形象或者名誉造成了损害，商家可以选择向“黄牛”进行起诉。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蕾、蓝玲、李勇为化名
采写 | 22新闻学双学位 陈存衡 杨正楠
